喝过一碗醇茶,赵祯愈发清醒,他正要吃早点心垫肚,忽有小太监连跪带爬的冲进内殿。 不等掌事大监训斥,赵桢先开口,“何事?” 他语气淡漠,听不出喜怒。 “启……启禀官家,国……国子监众儒生求见。 赵祯没听明白,“什么众儒生?今日朕并未召见国子监众卿家。 “他们……”小太监不敢再说,额头死死扣在地上,结结巴巴说:“请……请官家去……去一趟东华门,开封府左军巡使吉旸吉大人卒……卒了!” “卒……怎么会卒?!”赵
急得乐娇催促,“好嫂子,你快说呀!如果当真是好主意,我将来定会好好孝敬你。”
大媳妇看了众人一眼,最后才将眼神落在乐夫人身上,“若大姐愿意出家修道,等入了全真道,自然可免了婚嫁。朝廷尊道,想必不会为难。”
“出家?!”
众人愕然。
“并不是真的让她出嫁,等凌濛初的事过去了,再还俗便是了。”大媳妇面色阴沉,“我思来想去,此乃唯一能保全乐府,且丝毫不费力气的法子。”
第一九六章:死谏
日月轮转,风云变幻。
天微亮,五更刚过,朱雀门外已有儒生徐徐而入。他们提着灯,从四面走来,结伴至一处,面容肃穆的朝着宫门行去。朱雀门楼上的卫戍下等兵讶异的望着底下行走的人,隐约预感到什么,连忙跑回值班房,向上等兵禀告。
“那些儒生很奇怪,成群结伴往宫门去,好似在谋划什么?”
下等兵刚从地方厢军调入京厢军,日夜瞪着大眼,生怕错过了立功的机会,此刻他因激动而面色涨红,连呼吸都快了几分。
“儒生们最喜欢往仁明殿里的通鉴馆借看竹简、书册,有何奇怪?”上等兵挑眉,拍拍下等兵肩膀,“知道朝廷里,最不可得罪的人是谁吗?”
下等兵不解,挠挠头,“官家?太后?包拯?韩琦?”
“错!全都错!”上等兵笑笑,“是儒生!记住了,千万不要得罪儒生!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……他们最爱讲道理!为了讲道理,他们连死都不怕!”
下等兵还是不明白,但上等兵已经不想说话,继续打盹去了。
吉画儿一身男装,拿着哥哥吉泰的令牌,混在人群里,悄悄入了朱雀门。她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,也知道儒生们打算干什么,她不想错过历史上如此重要的一天。
历史终将走向何处,或许今日此时便是转折点。
吉旸并不知道女儿就在身侧不远处,他身穿官服,与林毅然、陈柏子等人昂首走在儒生们的正中央,他们相互之间并不交谈,沉默的大步往前,好似要踏平一切荆棘阻碍。
他们看上去气势汹汹,锐不可当,令吉画儿又钦佩又羡慕。
如果自己是男子就好了,她心间油然生出如此念头。
如果是男子,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走在父亲身边,支持他,保护他。
众人行至宫门口,眼看着就要进宫,未料宫门紧闭,从四侧涌出无数训练有素的将士,若仔细看,可以认出他们穿的是侍卫亲军司的衣物——乃梅大将军麾下。
吉旸未开口,已有儒生冲了出去,大嚷:“尔等何人,竟敢阻拦大臣觐见!”
黑压压伫立的侍卫们如林中松柏,站立如柱,无论谁说话,都不为所动。可一旦有人想闯入宫门,他们便会抽出刀柄,杀气重重直逼人脖颈。
眼看着已经到了五更二点,吉旸们竟然连宫门都进不去。儒生们谋划着想要以人墙冲进去,他们料定那些侍卫并不敢当真见血。
毕竟此乃东华门,乃天子脚下。
正当吉旸想要出面时,身后忽有数名奴仆追跑过来,各自奔向主人,焦急诉说。陈柏子被小奴扯住了衣摆,“老爷,梅大将军请少爷和夫人去梅府吃席了……”
吉府的老奴更是腿软跪地,哭喊道:“夫人被……被带走了……他们都拿着刀剑……”
其他奴仆说的话,大抵都是如此。
儒生们惊惶,亦有人趁着四下慌乱,先退至阴暗处,待无人发觉,方一步一退,渐渐消失在晨曦中。吉旸的眼神扫过众人,见大家已失去来时的勇毅,顿觉灰心失望。
他以为,自己多年经营的结盟,是坚不可摧的。
临到此时,方知一切如同散沙,被梅将军轻轻一吹,便坍塌如水泻。
他无法接受,也不敢面对。奇怪的念头涌入他的脑中,他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,什么荣华富贵、高官厚禄非他所求,他求的是世道的正理,朝廷的正统。
世道扭曲,他若无能为力,活着又有何用?
吉旸冲向宫门之前,回头看了眼身后游移不定的众人,恍惚里,他看见了最心爱的女儿,但他没有停止自己的决定,在穿过侍卫的阻拦,额头撞向宫门的一瞬间,他忽而确认了,那个儒生,就是吉画儿啊。她喜欢男扮女装,喜欢凑热闹,这么大的稀奇事,她怎么肯错过。
他努力想再看一眼,哪怕一眼,但剧痛令他浑沌,令他无法再睁开眼。
他的最后一个念头是——“画儿快离开这里。”
眼前漆黑如浓墨。
第一九七章:无视
五更刚过,官家赵祯已被值夜太监唤醒,由司衣宫女侍奉着穿戴。喝过一碗醇茶,赵祯愈发清醒,他正要吃早点心垫肚,忽有小太监连跪带爬的冲进内殿。
不等掌事大监训斥,赵桢先开口,“何事?”
他语气淡漠,听不出喜怒。
“启……启禀官家,国……国子监众儒生求见。”
赵祯没听明白,“什么众儒生?今日朕并未召见国子监众卿家。”
“他们……”小太监不敢再说,额头死死扣在地上,结结巴巴说:“请……请官家去……去一趟东华门,开封府左军巡使吉旸吉大人卒……卒了!”
“卒……怎么会卒?!”赵祯震惊,手中的南瓜糕被捏碎了而不觉。侍奉的宫人见御驾面如死灰,一个个唬得缩背弓腰,连呼吸都放缓了半分。天边渐渐有了霞彩,鲜艳而又凄惨的照映着飞檐、窗棂、屏风、宝座,福宁殿里静悄悄的,恐怖的气息弥散开去。
听闻母亲、弟媳和乐清、乐娇要来五岳庙祭拜,乐仪打心眼里欢喜。
她拿出两罐去年酿的高粱酒,半扇自己熏制的火腿,下山换了两斤新鲜羊肉、两斤新鲜牛肉、一只野兔。别苑菜园里种的蔬菜刻意留着好的在地里养着,又从山中摘回许多新鲜野果,有栗子、柑橘、柿子……一概装好囤于地窖。
春彤听闻乐仪家里人要来庙里,特意命人送来数种珍贵补药,托人口信说:“我现在身子重,左不过二三十天就要生了,实在来不了山上,替我向你母亲、姊妹、弟兄问安好。”
乐仪忙回口信,“多谢。你保重身子,我一得空就去看你。”
她虽是乡野出身,却也知道人情来往中一般的礼节,但她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回赠,遂炒了一包糖炒栗子,托来人带回去。
秦姨娘在院中晾晒棉被,大笑道:“亏你想得到!”
自得知乐清要来,秦姨娘就满心满眼的欣喜,每日在院子里眺望,望眼欲穿。在五岳庙的一年多里,她无时无刻都在思念自己的孩